☆、第 65 章

    自从离开爷爷家, 去了乔川息和那个女人的家，乔煜锦就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开心了, 而他觉得, 这种不开心很可能就会维持一辈子。    直到那天, 他的球场经过了一个女孩。    那是他一次见到池采，时隔十一年, 他仍然记得很清楚，那天的阳光很暖，空气很甜, 她穿了一件粉色的外套, 像春天一样飘过他旁边, 让他听到内心冰层底下有小溪流过的声音。    池采轻飘飘的瞄他一眼，乔煜锦就可耻的一见钟情了，虽然很久以后，他跟池采聊起第一次见面时他的心理活动，但是池采只是疑惑的看他一眼——她一直觉得大冬天穿短袖十几个人抢一个球是件特傻的事，想来自己的眼神应该没有乔煜锦描述的那么小清新——不过看在他一脸怀念的样子, 池采咽下了这句话。    只是一个短暂的照面, 乔煜锦的心脏就仿佛活了过来, 他当天就去找李业，求他让师母帮忙找来了学校全部学生的档案, 翻了两天才找到池采的个人信息。然后在第三天来到了池采面前。    “你好……”乔煜锦紧张又别扭的说。    一开始池采对他跟别人一样，简单来说就是基本不搭理，这让乔煜锦无奈又不知所措, 他从未靠近过任何女生，而景行给他支的那些招数，看起来好像没有一个能用的，他在失败无数次后，终于咬紧了牙关，学会了成年人的玩法——死缠烂打。    这一招有用吗？乔煜锦到了三十几岁的时候也没想明白，因为他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死缠烂打，但是池采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但是他知道有一招是肯定有用的，那就是放烟花。    在多次努力之后，池采终于答应跟他一起过圣诞节，而他在否定了无数个方案后，终于决定了那天要做什么。    他在那天给池采安排了一场烟花秀，事实证明她很喜欢，因为她在那天成了自己的女朋友。    而池采一向是个果决的人，一旦承认了喜欢他，就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刚恋爱的时候，两个人都是生手，不知道该怎么样谈这个恋爱，只知道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交给对方，拼命对对方好而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很久很久。    乔煜锦的家庭一直是他无法宣诸于口的秘密，他常为这畸形的家庭关系感到耻辱，却因为母亲的遗物在握在乔川息手里，不能早早的脱身。他无意于把这件事告诉池采，反正再等一年多，他就能脱离这个家庭，永远断了联系。    学校生活的日子很快乐，快乐到乔煜锦在即将毕业时一度忧心，怕他和池采不能很好的适应社会上的生活，但是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毕业之后，乔煜锦终于可以拿着母亲的遗物离开那个家了，他和池采在两个人工作地点的中间地区租了房子，似乎很平稳的从学校过度到了社会。    刚毕业那会儿，其实也不是不兵荒马乱的。池采的工作一年四季都很忙，而他的是清闲的时候很闲，忙起来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尽管这样，两个人还是尽量找时间约约会，倒也自在。    慢慢的，两个人的职位在变化，乔煜锦终于买了第一栋房子，当时他带着池采去的售楼部，不顾她的反对写了她的名字。这种感觉很好，乔煜锦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自己亲手给了她一个家，是一件可以让他骄傲一辈子的事。    有了房子，有了稳定的生活，似乎就可以求婚了。他选了一天特别好的日子，那天的阳光就像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么暖，暖到不用浇水，心头都忍不住开出一朵花来。    他拿出了母亲的首饰，一个一个的戴到池采身上，然后看着她满身金灿灿的样子，特别满意的笑了。    池采当时的表情是震惊的，看起来像是觉得他打劫了哪家金店，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是母亲遗物，因为他怕，一旦把这些东西的来历说清楚，就要引出他的家庭，而那个家，说出来就是在侮辱池采的耳朵。    他还是没有说出求婚的话，因为池采被研究所一个电话叫走了。    不同于当初告白，乔煜锦觉得求婚真的是太难了，真要说出“嫁给我”四个字，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不自信。太难了，求婚真是太难了。    之后的日子还是像之前一样，他们的工作依然很忙，感情依然很好，乔煜锦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傻子，虽然偶尔还会苦恼求婚的事，但是有时候也会觉得，就这样过下去挺好的，他的一切都是池采的，就算是办理了结婚证，那一纸文书也不能从自己身上给她带去更多的东西了。    在乔煜锦以为他和池采能就这么过一辈子的时候，他好像生病了。偶尔会觉得身体很疼，他当时没有在意，觉得是工作太忙造成的，但是后来疼痛越来越严重，他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拿到结果的时候，乔煜锦觉得有一瞬间的迷茫，他身体健壮，很少生病，于是有些不理解这种病怎么会找上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晚上池采问他的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撒了谎，说自己没事，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谎，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事不该让池采跟自己一起承受，就像当初他隐瞒自己家庭的事一样。    可是身体越来越疼，他在夜晚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多，而且一睁开眼睛，就是一整夜不眠。睡不着的时候，他最喜欢静静的盯着池采的脸，她长得越来越漂亮，时间让她的五官蜕变的越来越精致，光是看着她的脸，就有一种“这个姑娘是我带大的”自豪感。    自豪过后是疼，不光是身体疼，连心脏都是疼的，他在医院的时候见过跟他一样病的人，消瘦又憔悴，病痛扭曲了五官，头发被剃得干净，像行尸走肉一样躺在病房里。    而他，在池采越来越耀眼的时候，也即将变成那个样子。    他不能连累她。    乔煜锦下了决心，找到了和自己之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的女孩晏致黎，求她在圣诞节陪自己演一场戏。    最后如他所愿，圣诞节那天，池采看到他和晏致黎牵着的手后，说出了分手的话。看到她眼底的泪的一瞬间，乔煜锦突然有些后悔，他应该挑其他日子的，至少应该先陪她好好过一个生日。    池采会变得越来越好，虽然可能会难过一段时间，但是之后会尽快投入到新生活中去，也许会遇到一个和他截然相反的男人，平淡而恩爱的度过一生，偶尔想起乔煜锦这个人，淡淡的说出“人渣”两个字。    而他，则是在病痛中死去。    这是乔煜锦的设想，在他的计划里，自己才是悲惨的那个，所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直到池采在自己眼前，被那辆车撞飞。    那一刻，乔煜锦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脏停止了，池采飞出一段距离，狠狠的摔在地上，身下的污雪迅速被血迹染红，他好像才明白什么，撕心裂肺的冲过去。    池采为了救他……池采为了救一个刚刚背叛她的人……乔煜锦双眼血红的抱紧她，哑着嗓子像孩子一样哭喊，可是没有用，池采没有睁开眼睛，像一个精致的娃娃，漂亮而安静的睡着。    他昏倒了。    醒来已经在医院了，乔煜锦睁开眼睛，一言不发的拔掉手上的针头，爬上了阳台的台子，当他正要往下跳的时候，景行冲了进来，怒吼池采没有死，他怔怔的转头，半晌才明白他说了什么。    池采没有死。尽管她看起来很安静，医生说她醒来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她没有死，她仍然在呼吸，而她旁边的心跳检测仪上，波浪线还很欢快。    乔煜锦的心安定了，池采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家人，他得守着她，得照顾她，他还不能死。    这一照顾就是三年。    没有池采陪的日子是什么感觉？在乔煜锦第一次见到她后，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大概就是他偶尔一次的出门，在路边看到了她喜欢吃的草莓冰淇淋，买了之后才想起，她现在已经不能吃了，于是他拿着回了医院，坐在她病床前一口一口的吃掉，味道很甜，吃到嘴里却是苦的。    很苦。    在医院的日子，乔煜锦最喜欢的就是做完化疗去看她，跟她撒撒娇，告诉她自己有多疼，往往说到最后都会哭出来，求她赶快醒来，然后会变得很疼，然后在自己的病房醒来。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景行每次找不到他，就会到池采的病房找。    在医院的三年，景行一直陪着他和池采，乔煜锦一直觉得自己连累了所有爱他的人，他后悔了，每个夜晚，他都在想，如果可以重来该多好，如果能够重来……    乔煜锦有个秘密没有告诉景行，他曾在池采病房里，濒死的时候见到了池采，不是床上躺着的这个，而是睁着眼睛、有意识的池采，他被抢救过来后，一度也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双有些复杂的眼睛，时刻在提醒他那不是错觉。    他认为那是池采的灵魂，现在还没找到方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得继续守着，等她回来。    可是他等不到了，医生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后，终于找来景行，劝他回去好好养着，度过最后一段时光。乔煜锦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是继续在医院待着，他也熬不了几天了。可是池采还没醒来。    出院那天，他去跟池采告别的时候，看到病床上皮包骨头的池采，突然不想留她一个人，他几乎没有多做挣扎，就过去拔了她的呼吸机。    虽然池采还是没有表情，但乔煜锦通过她激烈的心跳仿佛可以知道，她现在有多痛苦，于是他突然就后悔了，他捏着管子，想重新按回去，却身体一沉，整个人都摔到地上，挣扎几下后便动不了了。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但是这痛苦却不是针对身体的疼痛。    他感觉到生命流逝，仿佛看到池采站在床头，忧愁的看着自己，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伸手去拉她，因为他瞬间陷入了黑暗。    然后猛地睁开眼睛，心脏激烈的跳动着，他怔怔的看着天花板，手臂上枕着熟睡的池采，稍微一动，触碰到的就是她滑腻的身体。    18岁的记忆和之后的记忆混淆了一下，乔煜锦默默的感受着脑子里多出的这么多年的信息，最后轻轻的叹了声气，眼泪从眼角滑下。    “阿采，早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以乔煜锦的角度来讲诉的，关于前面的补充，下一章是真正甜甜番外（感觉自己说这话都有些心虚，但是是真的甜啦）    新文会调整一下，希望一本更比一本甜（这个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