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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章!我无耻地预告一下,还有五章就是大反转!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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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脑竟更加混乱了, 最后她道:“那……你记得所有上辈子……梦里的事情吗?”    容景谦把一个凳子拉出来一点, 指了指:“你如果要同我长谈,不如坐下。”    庄常曦一直浑身僵硬地靠着门站, 也确实有些腰酸背痛了, 她慢吞吞地挪动着,在椅子上坐下, 容景谦在她身侧也重新坐下,微微垂着眉眼, 似在回忆过往, 庄常曦紧张地看着他, 生怕自己突然发声,会打断他的思路——    他突然侧头看着庄常曦:“你想知道什么?”    庄常曦一顿,道:“我什么都想知道, 你从头说清楚。”    容景谦道:“在牧场时,我看到你的胎记, 知道你的身份,才想起……那个梦。”    他们两人分明都心知肚明,上辈子的事情并不是梦, 却都这样称呼那段已经不可能回来的过去。    庄常曦道:“难怪你那时……”    “梦中事,没有什么好说的。”容景谦道,“许多事,虽然改变了, 但几位皇兄的死,却和前世差的不离。”    他说的委婉,庄常曦却明白过来——自己上辈子认为是他心狠手辣,在自己生病的那三个月中把所有皇兄给间接或直接地杀害,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甚至,就连对他的皇位最有威胁的容景思,他也只是暂时将他关押。    她喃喃道:“景思……上辈子,也是被景昊杀的?”    容景谦摇头:“上辈子景昊也有参与,但是,是二皇兄亲手所杀。”    “我当时大病,是父皇在我的沉香木中下了曼舌花毒,是吗?”庄常曦如今再提起此事,竟已不再觉得多么难过,“然后父皇自己重病,沉香木无人再操控,我反而因此活了下来……”    对她来说最值得敬重的父皇,恰好是将他推向死路的人,而让她痛哭流涕的三声钟鸣,实际上却是她的救命钟鸣。    容景谦道:“父皇并不是生病,他也被下了曼舌花毒。”    庄常曦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容景谦:“是……”    “你觉得是我?”容景谦淡淡地看着她,仿佛看破她心中所想。    庄常曦连忙道:“当然没有!”    虽然她心中确实有那么一瞬闪过这个念头,可就现在她对容景谦的了解来看,容景谦应当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二皇兄所为。”容景谦一边回忆一边道,“那时父皇对他已厌恶至极,他便冒险而为之。父皇驾崩前,他们自己闹得分崩离析,接连死去。”    庄常曦一时无语,容景谦继续道:“你与父皇都染曼舌花毒久,需从西灵山讨药才能好转,我彼时在京城之外,去西灵找观主要了药。”    难怪!    曼舌花就算中毒中的浅,也要慢慢调养,可自己当时一下就好起来了,所以她根本没往中毒上想过……    庄常曦道:“那为何皇上……莫非,是因为他年纪太大了?”    容景谦摇头:“药只有一份。”    庄常曦不敢相信地捏住了椅子的扶手:“你……你居然把那份药给了我,为何不给皇上?!”    问完又觉得是白问——上一世皇帝对容景谦几乎谈不上有什么好脸色,在容景谦眼中,比起父亲,他更像一个普通的皇帝,何况他死了,容景谦才有发挥的余地……    于是庄常曦改口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因为你当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而你答应过静贵妃,会照顾好我,是吗?”    容景谦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庄常曦道:“可是后来你要赐我白绫与毒酒……”    “你并非真正公主之事,宫内已有不少人知晓,如果不换个身份,你如何活下去?”    这一点,庄常曦其实之前也早就想到过……就在晋州容景谦来救她的那一夜。    可是!    庄常曦有些愤怒地道:“你当时为何不好好同我说?!吓唬我这么有趣吗?如果你要是好好说了,我何至于那么丢脸的摔……摔死。”    她终于有机会抱怨容景谦上辈子害死她的事情了,可容景谦却反道:“我好好说,那时候你会听吗?”    庄常曦一呆。    这……这倒也是。    就算容景谦当时把前因后果铺在她面前,以她的性格,光是听到“你并非父皇的孩子”时,只怕就要与容景谦拼命了。    庄常曦坐在椅子上,抠着自己的手,总觉得自己还有一肚子疑惑,可是却又不知该问什么了,她想了想,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华君远承诺,永远不会娶我?”    容景谦闻言,又一次反问她:“你觉得呢?”    庄常曦最恨他这样,道:“我觉得?我觉得是你看不上我,你认为华君远是个很不错的好友,伙伴,不希望他娶我这么蠢笨的女子。”    “虽是好友,他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同我何干。”容景谦摇头。    庄常曦道:“那你为何——”    她想了想,仍是觉得委屈,道:“你何必让华公子许这般诺言,我也早就不想嫁给他了。”    她这么说,容景谦倒是有些意外:“为何?”    “什么为何不为何的。”庄常曦直觉这段对话要告一段落了,慢慢起身,“追了两辈子也没个回应,我早就没那么执着了。再说了……我虽然我运气很好,中意的男子很好很好,可是……其实我根本不了解这个人,我只是觉得,看到他便很舒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所以?”    “所以……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想明白了。他只是合我眼缘,让我一见倾心,若是他对我殷勤,只怕我早就将他踢得远远的了。可他那时待我疏离有礼,我觉得新鲜,便更要纠缠。后来他三番四次以我的身份为借口拒绝我,我便更加不甘……这些年的追逐,不知从何起,早已变质了。”    庄常曦走到门口,想要推门:“我设想过,若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个普通女子,他要娶我,我必会十分欢喜。可如今我早已是普通人,他待我一如从前,彬彬有礼,恰到好处,我不再觉得不甘心,只觉得释然。”    庄常曦要推门的手突然停住,她回头,不悦地看着容景谦:“可是,你却摧毁了我要好好和华君远把这段事情放下的权利。你要他许那样的诺言,他岂非认为我一辈子都爱他爱的要死要活,非他不嫁了?”    容景谦不知何时也起身了,站在她身后,他背着身后烛光,庄常曦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神色,容景谦却突然对着她的脖颈伸手,仿佛要掐她一般,庄常曦吓了一跳,恐慌地看着他,容景谦只伸手,没有碰到她任何肌肤,精准地揪中她脖颈上红绳的一个结,将那挂着半枚玉佩的红绳给抽了出来。    庄常曦茫然地道:“你在做什么?”    容景谦道:“这半枚玉佩,你不要藏在衣服中,随我来。”    庄常曦方才才经历了容景谦竟有前世记忆,而自己三死犹生的恍惚,脑中一片混沌,正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再把这些事情都理一遍,可……    容景谦又要做什么?    容景谦不解释,推开门,外面寒冷的风呼啸着吹来,庄常曦裹紧了衣裳,只好跟着走了出去。    外头风极大,庄常曦不由得贴近容景谦两步,容景谦走的很慢,恰好能为她挡住一些风,两人一路走到大厅,一个合坦侍卫模样的人急急过来道:“报告王爷,今日下午在闹市中滋事的那几个人已——”    “——你们做好了就行。”容景谦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不会有下次。”    那合坦侍卫连连点头,庄常曦疑惑道:“闹市中滋事的……是那几个来找我麻烦的?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容景谦道:“此事和你无关,你不必再问,否则听了——晚上又要做噩梦。”    “什、什么……”庄常曦还真被他唬住了,想想又觉得不行,“可是怎么能说和我无关……”    “今日险些受辱的人倘若不是你,是任何一个金州内的女子,他们也要受到同样的惩罚。”容景谦的语气不容置喙,“规矩便是规矩。”    庄常曦不再说话,容景谦伸手要推门,庄常曦突然想到什么,抓住他的袖子:“等等,阿依澜我是认识的,可里面不是还有个年长的女子和男子吗?他们是谁?”    容景谦道:“男子是阿依澜最大的哥哥阿木尔,此次率兵支援我们。女子是阿依澜的姑姑,如今是胡达阏氏,也就是……当年的帕里黛公主。”    庄常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住嘴:“是……是华君远的生母?!”    容景谦点点头,将门直接推开,阿木尔并不在,帕里黛公主和阿依澜围着火盆,华君远也在,大约是因为华君远很快要走,帕里黛公主显得有几分依依不舍,庄常曦虽然确实没有想过还会和华君远怎么样,可容景谦这莫名其妙地带她来见华君远的生母,实在是……    实在是莫名其妙!    见容景谦来了,阿依澜和华君远都起来行礼,阿依澜看到他身后的庄常曦,估计是误以为是庄常曦将容景谦给带来的,十分感激地对庄常曦使了个眼色。    庄常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帕里黛的目光在容景谦和庄常曦身上来回游走了片刻,像是想为阿依澜而仔细观察一下,容景谦和庄常曦的关系究竟如何——    突然,她的视线凝固在庄常曦胸前的半块玉佩上。    ☆、释然    帕里黛公主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玉佩, 随即目光往上,落在了庄常曦的脸上, 她死死地盯着庄常曦, 像是想从庄常曦脸上看出什么来一般……    她的反常吸引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阿依澜最沉不住气, 她疑惑地道:“姑姑, 怎么了?”    也不知是谁教她的大炆称呼,她这样喊着有点不伦不类, 但此时已没人会去在意,帕里黛似乎从庄常曦脸上看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突然伸手, 想要触碰庄常曦, 又堪堪停住——    最后,连华君远都忍不住了:“殿下,请问……”    帕里黛诚然长的非常非常美丽, 更甚阿依澜,虽然算一算, 她应当四十上下,可看着最多也不过三十,皮肤紧致, 眉眼间又有一股岁月沉淀的韵味,她的眼珠并不是黑色,而是淡淡的褐色,当她这样看着庄常曦时, 竟似含着无限哀愁。    帕里黛上前两步,伸手摸向庄常曦胸前的那半枚玉佩,庄常曦下意识退了一步,帕里黛轻声道:“这位姑娘,我并无恶意,只是……可否让我看一眼,只一眼就行。”    庄常曦看了一眼容景谦,他淡淡地点了点头,于是帕里黛便在一屋子人各色眼神中捏起那玉佩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放下,她抬眼,再次看着庄常曦:“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庄常曦看着帕里黛,脑中突然闪过柳素那时的描述……    草原之上,即将远嫁的公主,意外与一个大炆人相恋,为他生下了孩子……    庄常曦道:“庄飞良。”    帕里黛闭上眼睛,呢喃道:“庄飞良…原来他叫这个名字。那……另一半玉佩,去了哪里呢?”    庄常曦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她茫然地摇摇头,旁边的容景谦却从腰间掏出另外半枚玉佩:“庄叔叔死后,将自己的那半枚玉佩留给了吕将军,后来吕将军在宫中同我相认,便将另外半枚也给了我。”    庄常曦意外地看着容景谦手中的半枚玉佩,这才知道原来容景谦一直以来都有两瓣玉佩,帕里黛伸手,捏起那半枚玉佩,神色越发痛苦,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渐渐染上一层雾气。    华君远大约也想到什么,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不可思议地看着庄常曦,但始终不发一语。    而阿依澜忍不住又道:“什么呀?你们都在打什么哑谜?”    帕里黛深吸一口气,道:“可否……可否让我同庄姑娘单独聊聊?”    容景谦并没有向帕里黛要回那半枚玉佩,带头转身就走,阿依澜虽然茫然,但也不敢耽误,小跑着追了出去,华君远却停在屋内,不肯离去。    帕里黛看了一眼华君远,最后道:“罢了,你留下也好……”    庄常曦耳中发出阵阵轰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艰涩:“你……你认识我父亲?”    帕里黛重新在位置上坐下,摩挲着那半枚玉佩,道:“岂止是认识。”    华君远轻声道:“您的事情,柳素同我们说时,她……也在。”    帕里黛很意外地看了一眼庄常曦,她并不知道庄常曦原本就是那大名鼎鼎,如今在世人眼里,在胡达过的很好的康显公主,但她没有追问,只笑了笑:“既是如此,那想必你们已能猜到几分。”    庄常曦觉得自己指尖发凉,她道:“您同我父亲……生下了华大人?”    帕里黛轻轻地点了点头。    庄常曦和华君远下意识地看向彼此,这一眼望去,几十年的时光仿佛逆流回溯——    第一次,她在琼林宴上看到他,只一眼便觉得亲切欢喜,此后许多年里,她追逐,她失落,她喜悦,始终求而不得,她却没有想过要强逼他做什么,即便后来爱意消逝,她也无法讨厌这个人。    直到昨天,她还在想,不知道为什么,华君远说的话她总是愿意听,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安抚她的情绪。    可原来,却是因为血浓于水?    华君远定定地看着庄常曦,不知也在想什么,庄常曦只觉荒谬,却又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上辈子容景谦和华君远去了一趟胡达,回来后容景谦便帮华君远牵线与张梦晴定下婚约。    那时容景谦早已知道庄常曦是庄飞良的孩子,只是没有戳破,而他带着玉佩和华君远去胡达时,一定见到过帕里黛,帮助华君远和生母重逢,而那时帕里黛,也一定看到了容景谦的玉佩……    帕里黛想必和现在一样,告诉了容景谦和华君远一切,而容景谦和华君远知道庄常曦与华君远的关系后,如何能再让容常曦那样执迷不悟地追着华君远?    而他同样不可能告诉容常曦,你不是皇帝的孩子,你的父亲和华君远的父亲是同一个人……    所以,华君远选择娶其他女子,彻底断了庄常曦的念想。    而这一世,容景谦想起所有的事情后,无法对华君远和庄常曦解释,只能先强硬地要华君远许下诺言,不会同庄常曦有任何往来……    华君远的惊讶逐渐消失,他柔和地看着庄常曦,像在看他——也的确是他——的小妹妹,庄常曦看向帕里黛,道:“我父亲……同你,相恋了吗?”    最初的意外过去后,庄常曦心中徒然生起一股愤然,珍妃一辈子也没忘记过庄飞良,可才半年,庄飞良就已经和别的女子……    “不。”帕里黛轻轻摇头,眼角落下一滴泪,“他很爱你母亲。是我那时贪玩,被匪人所掠,他救下我,想将我送回家。我喜欢他,但他待我很有礼貌,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只让我管他叫刘先生。后来但路上那些匪人来复仇,他为了救我,中了毒……那毒会导致人意识不清,他将我当做你母亲……”    庄常曦愕然地看着帕里黛,既想不明白帕里黛当时怎么会肯,更想不明白她如今又怎么会告诉自己这件事。    华君远显然是知道这一切的,他的神色也有几分无奈,帕里黛却没有看他们两个,而是继续摩挲着玉佩:“他什么都不记得,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梦。我本也想将他当做我的一个梦,至少这样再嫁去胡达,我也不算太遗憾。只是没想到,会怀上孩子。”    庄常曦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按照她的脾气,是要指着帕里黛鼻子骂的,骂她不知检点,骂她明知别人心有所属,有恋人还如此行事,可是现在,她是骂不出口了。    “他同我说过最多的人,就是自己的义妹和妻子。”帕里黛道,“他说他随身携带的玉佩,他的妻子那里也有半枚,如果他能平安归去,两个玉佩合二为一,他便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那女子迎回家……还要给自己听话懂事的妹妹,安排个最好的,最勇武的男子,他说自己有个好友便很不错,到时候要将他一起带回京城……”    庄常曦突然想到什么,道:“也许,他说的是吕将军。”    所以他死前才会将玉佩给吕将军,他希望吕将军娶庄以蓉,希望吕将军好好照顾自己的义妹和爱人……    可惜他不知道,即便自己还活着,再回去时,爱人与妹妹,都早已不在了……    庄常曦咬住嘴唇,忍着泪,帕里黛道:“他如今……在哪里?”    庄常曦道:“他早就死了,战死的,吕将军将他葬在一棵树下,如今早已无法寻觅。”    帕里黛大约早就能猜到这个答案,她轻轻点了点头,眼泪不断地流下,华君远上前一步,将手帕递给帕里黛,帕里黛擦了擦泪,又道:“那……你母亲呢?我听你父亲说过,她是个很美、很可爱的女子……他提到你母亲时,眼睛都在发光,真叫人羡慕。”    庄常曦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    “我出生时母亲便死了,我被其他人带大。”庄常曦道。    帕里黛错愕地看着庄常曦,又忍不住以手帕挡着脸低声哭泣:“你也是个苦孩子……”    华君远看着庄常曦,眼神复杂,庄常曦低声道:“不过……我母亲姓刘。”    庄飞良在外,都以刘曼曼的姓行走江湖,可见他对刘曼曼确实思念极深。    帕里黛一愣,随即潸然道:“他实在很爱你母亲……错的人是我……抱歉。”    庄常曦轻轻摇了摇头,道:“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    在此之前,庄飞良和刘曼曼的故事,在她这里实在是模糊到不可辨认,他们的爱太过微小,无人记载,知情人不是已死去,便是缄口不言,反倒是帕里黛,能让她从这吉光片羽中,窥见一点幸福的可能。    庄常曦忍着眼泪又对帕里黛行了礼,匆匆往外走,她听见帕里黛似乎吩咐了什么,华君远也跟了出来。    外头月色冰凉,寒风呼啸,华君远道:“庄姑娘。”    他这人实在自持,事到如今了,还能喊庄常曦庄姑娘,庄常曦回头看着华君远,吸了吸鼻子,忍住没有哭出来:“你喊我庄姑娘,倒不如喊我妹妹。”    华君远原本神色也很复杂,听她这样说,倒是也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定不想同这样的哥哥认亲。”    庄常曦道:“不。我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华君远意外地看着她。    庄常曦道:“我本以为在这个世间,我已经无依无靠,犹如浮萍,可如今突然多了个哥哥,我怎么能不欢喜?”    她又吸了吸鼻子,道:“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哥哥?”    华君远并没有犹豫,颔首道:“自然是愿意的。”    “看你答应的这么快。”庄常曦竟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怕什么,怕我还中意你吗?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当真对你,已没有男女之情,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好的男子,比这世间上大部分男子都好……但现在,我并不亏,一个好男人是我的哥哥,比是我的丈夫,要好上许多许多。”    华君远瞠目结舌地看着庄常曦,最后也跟着摇头笑了出来:“你从何处学来这些鬼话的?”    庄常曦吐了吐舌头:“是织坊的阿姨教的。”    华君远闻言更是又笑了几声。    真奇妙,他们之前尴尬,如今竟很快就能这样平和地聊天,仿佛他们早该如此,没有一丝暧昧,就是如此融洽。    两人笑完,庄常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唯一的哥哥,你要好好照顾我,哪怕容景谦欺负我,你也不能谄媚地帮他,得帮我。”    她满口胡言,华君远却只是笑着点头,庄常曦道:“我还有好多想说的呢,但是……但是现在不适合,我们都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个身份。到时候,我肯定还有很多要求。”    华君远点头:“嗯,你尽管提。”    庄常曦也点点头:“那你进去安慰一下帕里黛殿下,我……我见了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我先去休息了。”    “好。”华君远仍是温和地点头,“你去,明日我不出门。”    庄常曦对他摆摆手,两人都转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突然,庄常曦回头道:“华君远!”    华君远也回首,看着庄常曦。    风拂过,枝丫轻晃,庄常曦搓了搓手,道:“谢谢你。”    华君远有些疑惑地看着庄常曦:“什么?”    “谢谢你……从来不曾喜欢过我。”    庄常曦说完,自己也觉得羞耻一般,尴尬地笑了起来,华君远温和地看着她,那眉眼和从前并无任何差别,他轻轻地摇摇头,道:“去休息,外面冷。”    说完,他转身,进了大厅,庄常曦茫然地立在原地,她并不懂华君远方才的摇头意味着什么。    或许,只是普通的“不用谢”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真的挺喜欢华君远的,以前每次看你们评论骂他或者问我为什么要写他和常曦的戏份我都好憋屈,但不能说,现在总算呜呜呜……    ☆、初吻    庄常曦一时间不想回屋。    夜色静悄悄的, 她鼻子被冻的通红,庄常曦往后院的一个池塘边走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 乱到她甚至无法从那一堆混乱中找出一个线头,把所有的事情和情绪梳理好。    庄常曦在池塘边站了一会儿, 突然有一个厚重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庄常曦一愣,回头看, 却是容景谦。    他自己也披着黑色的大氅,没有看她, 同她方才一样啊, 盯着池塘的水面。    夜晚, 水面会结一层很薄的冰,待太阳出来,便又会尽数消融, 庄常曦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池塘很像你?”    容景谦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庄常曦道:“你看着就是一层冰,结果呢,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水——你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不能全部告诉我?甚至连一点提示都不给,要我自己突然面对。”    庄常曦的责怪来的有些莫名,可是容景谦知道她需要发泄,便没有反驳, 庄常曦却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嘴唇,道:“你知道吗?老天爷给我们一张嘴,就是要我们拿来讲话的!你不能只拿它吃饭你知道吗?!”    容景谦居然很平和地点了点头,但,依然沉默。    庄常曦要被他气笑了,深吸一口气,道:“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你什么都知道……”    她方才的怒气一下就消散了,只是喃喃道:“我每次都是这样,什么都最后一个知道。我……”    她的声音卡了一下,接着道:“你知道吗,方才帕里黛殿下同我说了一些我父亲和母亲的事情,我才终于有一种很明确的意识——我的父母十分相爱。”    容景谦道:“嗯。”    庄常曦之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慢慢又冒了头:“我在想……如果,如果我父亲活着回来,有一点小军功,然后把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平安地从行宫里接出来……我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女孩。”    她说着说着,像是已经看到了那样的自己一般,声音也逐渐欢快:“我不会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但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会尽力帮我买一些小玩意儿,反正什么皮鞭珊瑚琉璃,我其实也用不上。他们也会给我做好吃的,教我念书写字,我的父亲似乎是个还不错的男人,他虽然肯定不会无条件地宠溺我,但一定会教我许多许多道理……我会像每一个民女一般,好好地长大。如果我有喜欢的男子,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和他家结亲,如果我不想嫁人,他们应当也不会催促我……”    庄常曦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我以前看那些寻常女子,总觉得她们十分可怜,她们没有当过公主,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当公主有多么快活。可是,原来可怜的人是我……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有父母陪着我爱我,该有多么幸福……”    她哭的瑟瑟发抖,容景谦无言地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庄常曦实在是崩溃了,一转身便靠近容景谦的怀中,她把脑袋倚在容景谦的肩头,试图把脸埋进去,不想让容景谦看见自己嚎啕大哭的模样,而容景谦只是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就像很久以前,她做了一个噩梦,也是这般。    容景谦精明,可他的安慰从来笨拙,且无声。    庄常曦更用力地用脑袋去蹭他肩上毛茸茸的大氅,试图把眼泪鼻涕一起蹭上去,这样自己再抬头的时候,看起来不至于会那么失态,她哭的一抖一抖的,脑袋里也更加混沌,嘴里道:“但还好,虽然你这个便宜表弟不肯认我,华君远却愿意认我这个妹妹……我还是有家人的……我虽然怪帕里黛殿下,却又感谢她,华君远答应我了,他以后会是最好的哥哥,他本来就是个那么好的人……老天从来没有让我真的走向绝路,至少我现在还有一个哥哥了。”    容景谦低声道:“你不觉得遗憾吗?”    “一点也不。”庄常曦的声音嘟嘟囔囔的,“我开心的不得了呢……华君远那么好,我当他妹妹,可比当他妻子好多了……哼哼,将来他要是娶妻,还得听我的意见……”    想了想,又说:“算了,他自己喜欢就好,我这种连自己的人生都过的乱七八糟的人,还是不要管其他人了……”    容景谦低声笑了起来,庄常曦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她慢慢地也止住了哭声,突然伸手一拍容景谦的手臂:“总之还是怪你!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清楚!你早点说不就没事了?!华君远是你亲哥!这七个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    “若在你对他情浓时告诉你,你恐怕难以接受。”容景谦自有一套考量。    庄常曦哼哼唧唧地又嘟囔着什么,容景谦意识到庄常曦有点不对,他稍微退开一点,伸手探上庄常曦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容景谦无奈地闭了闭眼,借着月色看见她眼神空洞,嘴里却还在骂他:“借口,都是借口!”    容景谦把她指着自己的手给推开,拉住她往她屋子里走。    庄常曦茫然地跟着走了两步,只觉得浑身疲懒,竟像什么耍赖的小狗一般突然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我好困……”    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竟想就直接在这里睡过去,容景谦道:“起来。”    庄常曦耍赖地晃着头:“不了,这里挺好的……”    她把脸贴在冰冷的石桌上,被冰的一个激灵。    容景谦索性把人一拽,强行背了起来。    月色越发清朗,庄常曦伏在容景谦的背上,突然伸手去揉容景谦的脸:“你真的是个人吗?我怎么觉得你不像个人呢……像个鬼。”    容景谦才不理她,庄常曦又突然想起什么,道:“华君远……我确实不能嫁给他。那为什么,姜听渊也不可以呢?啊!!!”    她突然大叫一声:“难道姜听渊也是我的兄弟?!”    容景谦:“……”    他说:“不是,但你们不适合。”    庄常曦怪叫道:“什么适合不适合,那么多人,嫁人前还不知道自己丈夫是谁呢,不也就这么过下去了?你说,我和姜听渊不适合,那我和谁适合?你知道吗?”    容景谦说:“当然。”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以至于本就脑中一片混沌的庄常曦竟真的有些被唬住,庄常曦磕磕巴巴地道:“谁……?你快告诉我,是谁……”    他们路过一片种着梅花的墙角,风拂花香散,庄常曦被弄的意识越发不清醒,她伸手掐住容景谦的脖子摇晃:“谁,谁,谁……”    容景谦咳了一声,把人给扯下来,庄常曦步履不稳地晃了晃,容景谦扶住她,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庄常曦一愣,随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容景谦,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容景谦没有再说什么,庄常曦又一晃,容景谦扶住她:“我把你送回房歇着。”    庄常曦却不肯走,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容景谦的话意味着什么,反而扯着容景谦的袖子同他分析:“你先告诉我,你哪里适合同我在一起?你从小大,都一直是我的弟弟。”    “你有将我当做弟弟吗?”容景谦反问她。    庄常曦一愣,发现自己无法反驳——如果她将容景谦当做过弟弟,那就不会三番四次想要杀他害他。    “那……就算我没把你当做弟弟,可我是很讨厌你的!”庄常曦认真地道,“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是吗?”容景谦又反问他,虽然语气笃定,但神色却并不是那么淡然,“现在还是吗?”    庄常曦蹙了蹙眉头,说:“是……。”    “好。”容景谦点点头,“那要如何你才不会再讨厌我?”    庄常曦说:“自然是要待我好。”    她理直气壮地扯着容景谦的袖子,撅着嘴巴叨叨絮絮地抱怨着:“你虽然救我一命,但从来不老实对我说你的想法……你满肚子坏水。而且,你还要娶阿依澜。”    容景谦蹙着眉头说:“我没有要娶阿依澜。”    庄常曦才不理他,自顾自地道:“啊!还有!”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拍掌:“你!你在静思园,你……你真不是个东西!”    容景谦挑眉:“静思园?不是你错在先?”    “可当时你居然想……你居然想——”庄常曦简直没脸说出他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容景谦看她眼神越来越迷离,伸手摸了摸,发现她脑门更烫了,他终于失去最后一点耐心,说:“我不止当时想,我现在也想。”    说完,他捏住庄常曦的下巴,很轻地在庄常曦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庄常曦整个人像是被施法一般,钉在了原地。    月光温柔地照着这个角落,墙角的白色梅花随风悄然落下一片花瓣。    她的第一个吻,应当是何种模样?    应当是在花前月下,带着清香,温柔的吻……    而此时,竟该死的当真有花有月……    庄常曦只觉得脑袋里轰鸣一片,随即两眼一黑,居然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章完结~    ☆、离别    庄常曦开始了久违又熟悉的养病生涯。    唯一不同的是, 庄常曦这次其实并没有之前病的那么重,但她得装。    那天晚上庄常曦迷迷茫茫地被容景谦送回房间, 容景谦喊了医师来替她诊脉开药, 吩咐好别人照顾庄常曦后便先离开了,第二日早上庄常曦醒来, 脑中回想起昨夜的一切——    尤其是那个吻。    她就恨不得一头撞上旁边的桌角, 干脆让自己彻底永远晕过去拉倒。    她完全搞不懂,好端端的, 容景谦怎么就亲她了?!    再结合容景谦说过的那些话,难道……    难道容景谦喜欢她?!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 庄常曦都被吓唬的打了几个寒颤, 她只能闭上眼睛, 告诉自己她只是想多了——容景谦就算是瞎了,疯了,也不可能喜欢她。    至于为什么亲她。    嘴贱……    庄常曦像只乌龟一样缩进自己的壳里, 而她的病情恰好是她最好的保护,容景谦每天都会来看她, 于是庄常曦一旦听到脚步声就立刻倒进被子里装昏装睡,如果来人是容景谦以外的人,她倒是能睁眼说上两句话。    帕里黛和阿依澜都来看过她, 帕里黛显得十分关心她,而阿依澜则有些古怪,庄常曦和帕里黛说话时,她就站在旁边, 宛如一个女鬼般看着庄常曦。    庄常曦一头雾水,她却什么也不说。    华君远也来了好几次,庄常曦倒是很愿意同他讲话,言辞中不乏打探——    她想知道,容景谦这些年,有没有什么红颜知己之类的。    华君远被问的莫名其妙,但十分陈恳地道:“穆王心有大志,从未耽于儿女之情。”    庄常曦想,自己这还不如不问呢!    容景谦来时,她则十分紧张,浑身僵硬,好在容景谦并未趁她“昏迷”做什么,只是安静在旁边坐一会儿,翻一会儿书就离开。    如此过了四天,华君远要启程了,庄常曦立刻表示自己病已大好,一定要跟着离开,又暗示华君远,容景谦可能不会允许自己离开自己,让他务必不要告诉容景谦。    可华君远却十分疑惑地道:“穆王已同我说过,走时一定要记得带上你。”    什么?    庄常曦怒了——她要走是理所应当的,可容景谦不可以赶她走啊!    这人简直恶劣低俗到了一定的境界!    华君远又继续道:“毕竟,快要开战了,就算是金州城内,也不太安全。”    庄常曦一愣,方才的愤怒又没了,她的病确实好了不少,便开始在侍女的帮助下收拾行李,她仍旧没有什么行李,又让华君远托人去给织坊的人带了话,说自己要离开。    离开金州那日,容景谦来送别他们,庄常曦提前上了马车,在里头装死,她悄悄撩开马车的车帘,从缝隙中隐约看见容景谦——    他的伤显然已经都好了,行动十分自如,正同华君远交代着什么。    庄常曦还在看,一张脸诡异地飘到了庄常曦面前,她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才发现面前那人居然是贺泉,他手里拿着一个刀鞘,递给庄常曦。    庄常曦莫名其妙:“什么?”    “若您回路过京城,请您替我……”贺泉迟疑道,“交给那位殿下。”    庄常曦明白过来,道:“你将刀鞘给她,那刀怎么办?”    “我会带着刀去找她,去找回刀鞘。”贺泉低声道。    庄常曦略有些感动地点点头,接过刀鞘:“行,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牢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怂恿她还俗嫁其他人。”    贺泉却道:“嗯,一定要如此。”    庄常曦简直无语,贺泉又鞠了个躬,便离开了,庄常曦低头,把玩着那刀鞘,心中一时间也说不上是什么感想。    她低头玩刀鞘的功夫,有人上了马车,庄常曦以为是华君远,一抬头却见是自己躲了好几日的瘟神容景谦。    庄常曦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容景谦在她身侧坐下,道:“你打算去哪里?”    庄常曦吞了吞口水,道:“与……与你无关。”    容景谦倒是丝毫不恼,他问:“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庄常曦咬了咬牙,道,“你是不是有病?脑子有问题,眼睛也有问题,哪里都有问题!”    容景谦道:“嗯。”    他这一声淡定至极,庄常曦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这样说的话,也不过是在贬低自己——喜欢她,所以容景谦眼睛和脑子都有问题,于是她连忙道:“我不是说我不值得被人喜欢,是你……我分明是你的表姐,你怎么可以——”    “你同我并无血缘关系。”容景谦数不清第几次这般强调。    庄常曦道:“哈!那照你这么说,容景思同我也没有血缘关系,他待我之好,远胜于你,我岂不是应当和他在一起?!”    容景谦道:“你将他当做兄长,却从未将我当做弟弟。”    当初容景谦就反复说过这件事,庄常曦还觉得于心有愧,如今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人根本就是话中有话!    她一时无法反驳。    诚然,她知道容景谦对自己有意时,震惊远大于当初得知容景思喜欢自己的恶心,她只是觉得荒谬,容景谦目中无人更无她,他喜欢自己哪里?!    庄常曦这么想,便也这样问了:“你……你喜欢我?你喜欢我哪里?!”    容景谦非常自然地道:“一见倾心。”    他这样讲话,庄常曦几乎头皮都要炸开了,她缩了缩,道:“放屁!”    容景谦一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似乎在回忆什么,最后他从袖中掏出之前给帕里黛看过一眼的那半枚玉佩:“这玉佩,你可要带走?”    庄常曦没想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变了,伸手就要抢过:“我父亲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带走的——”    “——这玉佩吕将军一直带在身上,说是助他躲过许多明枪暗箭,有护体之效。”容景谦道,“不过,你要拿走,也是天经地义。”    庄常曦的手僵在空中,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容景谦:“你这么说了,我还如何拿走?!行行行,你放在你身上就是,我不拿走!等你归京了再还给我!”    容景谦扬了扬嘴角,将玉佩一收:“好,带我归京再给你。到京城后,你可暂时住在端王府中,切记不要胡来。”    他这样的叮嘱让庄常曦极为别扭,她甚至不想再追问方才的问题了,容景谦看了外面一眼,道:“时间到了。”    他起身离开,下马车前又看了一眼庄常曦:“待我归京,再告诉你。”    庄常曦自然明白他是要告诉自己什么,可是——    庄常曦怒道:“我不想听!你还是别去京城算了!!!”    ***    庄常曦魂不守舍地同华君远离开了府邸,到了金州外,却见小路上来了一大批流民,华君远觉得有些不对,下去问了一下情况,片刻后回到车上,有些感慨。    庄常曦看着那群流民朝着金州的方向去,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是义士。”华君远道,“似是有人资助他们来此援兵。他们收了路费,便来此投靠王爷。”    庄常曦惊讶地看着那群流民的背影,道:“当真?这可真是……”    华君远道:“嗯,他们说资助他们的,是个跛子,话也说不太清楚。”    庄常曦一怔,突然想起那个走路一瘸一拐,不怎么能说出话的大孟,还有自己给的那个莲纹镯……    华君远疑惑道:“怎么了?”    庄常曦连连摇头:“没事……这次打仗,会很凶险吗?”    华君远点头:“冰雪已融,两边都不可能再等。此仗异常凶险,但朝廷那边给的资助太少,粮饷也克扣颇多……”    他突然顿住,道:“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们会赢的。”    庄常曦道:“为何会这样呢……皇上他,不理会这些事吗?”    “这样的事,自古有之。”华君远苦笑道,“哪怕贵为天子,也难以协调好每一处地方,每一粒粮食。何况……”    华君远有些迟疑地看着庄常曦:“其实,皇上前些日子开始,龙体便抱恙,所以我才要去京城。”    庄常曦点点头,有些心绪不宁,不再说话。    华君远也十分体贴地没有再多说。    庄常曦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漫长而可笑的折腾,她被迫离开京城,风尘仆仆地去了金州,如今大半年过去,她又风尘仆仆地从金州回了京城。    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提,但横竖有马车慢慢前行,庄常曦咬咬牙,完全能忍下来。    他们足足走了近三个月,路上根本收不到任何战报,一到京城,庄常曦掀开车帘,看见繁华依旧的街景,喧闹的小贩与人群……    一时间,竟觉得恍如隔世。    无论边塞的雪有多大,战争有多激烈,似乎永远也影响不到京城……    她跟着华君远,做侍女打扮,低眉顺眼地进了端王府。    府内的人比庄常曦想的要多,除了已能正常行走的容景睿、肚子略有弧度的叶潇曼,还有一袭白衣的容常凝。    他们见华君远来了,都望着华君远身后,直到庄常曦缓缓抬起头,叶潇曼和容常凝都一齐拥上来,容常凝哭道:“常曦……”    叶潇曼也抽噎道:“殿——常曦。”    庄常曦自认已坚强了不少,这下也忍不住低声跟着哭了起来,她将脑袋靠在容常凝身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委屈,明明容常凝已不是她的姐姐,可她却反而比从前更思念容常凝。    容景睿也低声喊了一句“常曦”,而后便是低声的叹息,庄常曦这才意识到什么,想要对他行礼,容景睿苦笑着拦住,道:“好了,你这不是在戳我的心么?”    说罢,又扶住叶潇曼,道:“你还怀着孩子,情绪不宜大起大落。”    他的话半点效果也没有,当夜,庄常曦容常凝叶潇曼三人点烛夜谈,庄常曦将除了容景谦喜欢自己之外的事情几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两人,她同华君远的关系,她也暂时没说,除此之外,她一路的坎坷,在金州的岁月,也足矣让她们惊叹。    容常凝这些时间照旧在西灵山,她此番在京城,也是因为父皇重病,庄常曦将贺泉托她带的刀鞘递给容常凝后,容常凝倒也没有哭,只是摩挲着刀鞘,久久没有说话。    容常凝久违地睡在柔软的被褥上,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里她还是那个康显公主,但她乖巧,懂事,爱百姓,节俭,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梦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外面乱糟糟的一片,庄常曦揉了揉眼睛,莫名仿佛听见了三声钟响。    她一愣,侧耳去听,隐约听见一句“皇上驾崩了……”    ☆、新帝    庄常曦想, 或许自己真是一个扫把星没错。    她来京城以前,皇帝尚能拖着一口气, 而她一来, 皇帝竟就这样死了。    皇帝驾崩,举国同悲, 庄常曦看着端王府门口的白色素缟, 想起很多很多同样的场景——上辈子“父皇”驾崩后的皇宫,这辈子景兴死后的皇宫, 还有梦中自己的葬礼……    而讽刺的是,就在大炆皇帝驾崩的那一天, 女桢的王得·侯科竟也因常年的重病溘然长逝, 同时, 千里之外传来了大炆大获全胜的消息。容景谦率兵奇袭,打了女桢一个措手不及,将麻牧斩于刀下, 又将罗烈打成了重伤。    女桢一时间人人自危,皇室内乱不断, 只得撤兵一路逃窜,之前被占据的几个城池不费一兵一卒便尽数收回。    容景谦一时间威望滔天,可他身在千里之外, 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这近一年的时间里,皇帝重病,天下皆知大部分政务是由容景思打理, 他虽尚年少,但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天下人莫不赞颂。    于是皇帝的遗旨中,钦定容景思为新帝一事,并没有半点不妥。    庄常曦不敢,也不能离开端王府,而容景睿容常凝也要在宫内守丧,只有叶潇曼偶尔入宫再回来,才能告诉庄常曦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皇帝已入葬,新帝已登基,而容景谦在容景思登基的第一时间,便已传回奏章,恭贺新帝登基,天下人所恐惧的兄弟阋墙的故事并未发生。    而容景思也大大夸赞了容景谦的骁勇,让他早日回朝,容景谦则已在路上……    “穆王是否真的对皇位……毫无兴趣?”叶潇曼怀着孕,总是很困,却也忧心忡忡,她和庄常曦两人单独待在一起时,总是什么都敢多说一点,“无论如何,若上位者相争,苦的永远是百姓……”    庄常曦也不能确定,只能含糊地道:“他似乎确实对皇位毫无所图……不过,华公子怎么这几日都没来了?”    叶潇曼叹了口气,道:“他是穆王的人,圣上如何能放心?”    庄常曦很紧张地道:“什么?!那他如今……”    叶潇曼安慰道:“无事,辰元是能人,圣上惜才,绝不对贸然对他做什么。昨日我入宫时,还问过王爷,他说辰元只是暂时被关在和景苑,那里环境十分好,圣上还让许多巧匠陪着辰元,同他钻研他感兴趣的木工……”    “那说到底,也是囚禁。”庄常曦突然怒火中烧,“容景谦怎可以让华公子独身入险境!”    叶潇曼意外地看着庄常曦,道:“想不到事到如今,你对辰元还是情根深种……”    庄常曦:“我……我……不是,我只是——”    她百口莫辩,叶潇曼也没有继续说,只道:“穆王自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辰元与圣上以往也有交情,圣上素来欣赏辰元,辰元虽与穆王交好,却暂能保持中立……何况,你忘记他身份特殊了?”    庄常曦一愣。    帕里黛和华君远的关系,在华君远千里迢迢去了胡达又去金州后,或许容景思那边并不是完全不知情,而如今大炆与胡达合坦都交好,他怎么也不会动华君远。    “何况,如你所言,穆王并不想称帝,那辰元更加不会有危险。”    庄常曦仍是担心:“可是——”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通报:“皇上驾到——”    庄常曦和叶潇曼皆是一震,叶潇曼连忙让庄常曦躲入两人聊天的茶室的柜子里,又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迎了出去。    庄常曦躲在柜子里,突然想起那年打马球,自己也是这般,被容景谦拉着,被迫缩在柜子里。可那时,她所过的人生,她所探听的东西,和现在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容景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眉眼间的冷峻远胜当年,他身后是面色发白的容常凝。    容景思见叶潇曼珠圆玉润地走了出来,倒是扯了扯嘴角,口中还是客气过头地道:“嫂嫂。”    叶潇曼要行礼,他也不让,那双如鹰一般的眸子在偌大的端王府大厅中扫过,而后道:“嫂嫂,得罪了,不过听闻你府上有贼人偷入,如今端王正在守丧,不好处理家中事物——朕来替他处理处理。”    叶潇曼想要阻止,容常凝轻轻摇了摇头,按住叶潇曼的肩膀,两人一同坐在大厅中,看着容景思带来的人——那并非是寻常小厮,乃是一群宫女,仿佛他是怕小厮随意搜寻,会让被找的那个“贼人”受到侮辱似的。    找了一会儿,两个宫女打扮的人停在了那茶室之外,容景思看了一眼容常凝和叶潇曼,轻声道:“我先进去一趟……很快就出来,我有话,要同她说。”    他大步走入,那两位宫女也守在门外,叶潇曼看向容常凝,低声道:“怎么回事……”    容常凝艰涩地摇摇头,道:“是他自己发现的……”    屋内,庄常曦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乖乖地站在柜子里,然后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来了又走,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可是很快,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庄常曦屏息静气,发现外面那人似乎竟是直接坐下了,接着,她听见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常曦。”    庄常曦一僵。    容景思并不逼她出来,只自顾自地道:“常曦长大了。”    庄常曦听见他似乎在摆弄着什么,像是玉石一般的东西,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让庄常曦莫名心惊,容景思道:“你可知,这次同女桢一战,有一群流民,帮了好些忙,朕……我要论功行赏,便找去那个资助他们的人。结果我派去的人回来后,说那人又瘸又哑,并不想要什么奖赏,只说他们村当初,凭借一个女子所赠的玉镯,又靠着位置优势,全村做起了粮草买卖,这才能有钱资助流民……”    庄常曦瞪大了眼睛,隐隐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那个玉镯送给了我派去的人,希望我们能找到这个女子……常曦,我认得你的玉镯。当初为了这个玉镯你大闹一场,让容景祺所做所为暴露。”    他手里把弄着那晶莹剔透的玉镯,颇为感动地道:“常曦竟会愿意将自己昔日珍爱之物送给流民,当真是长大了。只是稍一打听,再同华君远回来的时间算一算,便可晓得你去了哪里——”    庄常曦紧紧地咬着下唇,无用地指望通过沉默来躲过这一劫,可下一刻,容景思伸手,将柜门一把拉开,他带着庄常曦熟悉的笑容,温和,却可怕地看着她:“常曦,你到底是回来了。”    “啊!”庄常曦只觉得恐惧,将眼睛一闭,浑身发抖地抱住脑袋。    容景思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带出柜子,庄常曦浑身发软,被他碰触过的地方都仿佛染上了毒液,容景思道:“常曦,你不必怕我,我同从前一样,永远不会逼迫你。”    “那你放我走!”庄常曦立刻道。    容景思轻轻哼了一声,道:“除了这个。”    庄常曦突然又忍不住要责怪容景谦——若不是他突然来那一出,又让自己离开金州,回到京城,何至于会变成眼下这样!    容景思见她眼神一直往外瞥,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似有些无奈地道:“常曦,你不要再往外看了,无人可以来救你。哪怕是容景谦——也不行。”    庄常曦瞪大了眼睛看向容景思,总觉得他这话中别有深意,容景思道:“容景谦不会安然回京。”    “你疯了!”庄常曦又惊又怒,“他是连胜将军,百姓爱戴士兵信赖!他也是你的弟弟!何况,他根本就不想同你抢皇位!”    容景思深深地看着她,道:“皇位?他若抢得过,大可以来试试。但我也知道,他确实对皇位没有兴趣——他想要抢的,从来是你,不是吗?”    若是从前,庄常曦还能理直气壮地怒骂容景思是以己度人,可她现在……    可她现在,竟当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容景思见她如此,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道:“常曦,你看,你还是这样容易相信别人。他只是将你掳去边塞,待了大半年,你就完全倾向他了。”    “我没有!”庄常曦力争道,“我是在为大炆,为大炆百姓着想!”    “难道你以为,我会要杀了他吗?”容景思道,“我当然明白他的作用,他可以死在战场上,却决不能死在归途和京城中。但是,倘若他罹患怪病,暂时只能待在自己的府中修养呢?”    庄常曦往后退了一步,两眼微红:“就像你对华君远那样?”    容景思望着她,目光深沉似海:“常曦,我只是不想再次失去你。”    像是一条冰冷的蛇,悄悄爬上了庄常曦的背脊,她哆嗦了一下,以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掌心,一面道:“你确实不懂我,我对容景谦的厌恶,从当初到今天,半分不减。可我跟着他,如何能不低头?他待我,也并非如你所想,有任何龌蹉……否则,我早就与他同归于尽了。”    容景思似是略有些被说服,他道:“所以?”    “我并不是能过苦日子的人。”庄常曦看着他,“在金州的每一天每一夜,于我而言,都度日如年,我也很怀念皇宫,也很怀念所有的荣华富贵——”    容景思神色微动,却听得庄常曦一字一句道:“但我不想当你的妃嫔。向来只有我欺负别人,何曾让人欺辱过我?要我居于人下,我宁愿去死。”    容景思丝毫不恼,只好笑道:“嗯,所以常曦是想?”    “你若要我在你身侧,那我只接受一个身份——皇后。”    ☆、结局    庄常曦伸手轻轻拂过洁净如新的门柱、桌椅、踏上柔软厚实的地毯, 抬眸,看见满屋满殿的奇珍异宝。    明瑟殿一如既往富丽堂皇, 里面的瑰宝不减反增, 珠宝绫罗如山堆积,珊瑚奇珍琳琅满目, 庄常曦竟有一些晃神。    容景思跟在她身后, 低声道:“你走后,父皇很快重病, 我下令,昭阳宫任何一处都不得擅动, 有人进贡珍宝, 便让人放来你的明瑟殿……”    他并不会知道, 事到如今,这些东西对庄常曦来说早已没有任何吸引力,她道:“这些东西只是看着华贵, 我并不喜欢,你全拿走。换成钱, 给百姓也好。”    容景思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后只道:“好,如你所想。”    容景思派了两个看起来颇为和善, 也有些年纪的嬷嬷来照顾庄常曦,说是照顾,大抵也有监视的意思,庄常曦倒是并不在意。    容景思又嘱咐了几句, 无非是让她不要随便离开昭阳宫,而事实上,确实昭阳宫中如今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容景思大约也是怕有老人看到庄常曦,起了流言。    “你先安心休息,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容景思看着庄常曦,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并没有其他意味,甚至有点像从前他作为兄长时,安慰她的姿态,可庄常曦还是有些不适。    她点点头,容景思很快离开,庄常曦也还真安心梳洗睡了一觉。    第二日,如她所料,很快便有人来了。    姚筱音如之前春蕊那次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入了昭阳宫,下人们惊慌地跪了一地,喊她皇后娘娘,姚筱音崩溃地指着庄常曦,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庄常曦冷静地看着她:“好久不见,皇后娘娘。”    如今还在丧期,姚筱音穿着一身白衣,更显得脸色暗淡,她道:“你会害死陛下的,你知不知道?!”    庄常曦道:“如果可以,我难道想要入宫吗?如果你能说服皇上放了我,我现在立刻就走!”    姚筱音嘴唇轻颤,最后将满桌的琳琅首饰拂落在地:“你为何要回京?!”    庄常曦走近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姚筱音惊愕地看着庄常曦,道:“什么?他……我不清楚,好像还是在的。”    庄常曦又说了点什么,姚筱音退后一步,只觉得面前的庄常曦极其陌生,半晌,她点点头:“好。”    当天晚上,处理完政务的容景思得知皇后来过昭阳宫——这也是容景思有意为之,毕竟,要将庄常曦完全悄无声息地藏在宫中,实在太难,倒不如早些让姚筱音接受为好——他想着要来安慰一下庄常曦,却得知庄常曦早上惊惧过度,生了病。    容景思站在床边,看着庄常曦满脸通红,似是生了热症,格外心疼地握着庄常曦的手,而哪怕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庄常曦也还是甩开了他的手。    皇后那边也传来消息,说皇后被庄常曦顶撞了一通,也哭哭啼啼了一整天,容景思最后索性还是回了自己的掌乾殿。    只是没想到,庄常曦的病半点也没有好起来,甚至有越来越坏的趋势。    在庄常曦入宫后的第十六天后,庄常曦没了最后一点气息,容常凝和叶潇曼终于得到允许入宫看她,两人哭天抢地,却无法让庄常曦再睁开眼,而年轻的皇帝也深觉不可置信,看着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妹妹,后来最在意的女子,就这样年轻地香消玉殒。    容常凝哭着请求容景思,说西灵山有一种秘法,可以让尸体不朽,常曦身份特殊,并不适合入葬皇陵,倒不如让她待在西灵山,她最爱美,若容颜不朽,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地活下去……    憔悴的容景思答应了容常凝的请求,于是容常凝带着庄常曦的尸首离开了京城,千万西灵山,一路上容常凝对庄常曦的尸首极为照顾,到了西灵山,等候多时的陈鹤立刻和容常凝一同,带着庄常曦的尸首“闭关”。    五日后,庄常曦在幽暗的密室睁开眼,容常凝终于松了口气,道:“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假死之药虽然能用,却没有人敢用这么多天。观主说了,若我们晚来半日,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庄常曦晕了这么多天,仍有些意识迷茫,她道:“多谢皇姐……”    容常凝一顿,轻轻抱住庄常曦,又道:“是你自己胆子大,居然还想到要那个振英每日偷偷换药……”    假死药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庄常曦让姚筱音帮自己联系了振英——就是当初那个手脚麻利,为容景谦服务的振英,庄常曦第一日是装病,之后喝了药,反而一日日地身子越来越糟糕,最后彻底“死去”。    庄常曦起身,发现自己的衣袖里夹着一张金银线的纸钱,容常凝也看见了,一把抢过来丢掉,道:“这是你丧礼上的,好不吉利,一会儿你得好好洗漱一番。”    庄常曦却看着那纸钱道:“第四张纸钱……”    容常凝疑惑道:“什么?”    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陈鹤却摸了摸胡子,道:“九死难生?”    容常凝惊讶地看着陈鹤,陈鹤微微一笑,道:“柳素所掌握的,不过是最普通最低等的口言之术,并非不能化解。何况她连仙师也算不上。”    庄常曦更加疑惑,容常凝笑到:“你听不懂也是正常,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还是搞不懂呢。我们是普通人,和仙师截然不同,她们一出生就拥有的术法和灵力,我们究其一生,也无法得到。”    “仙师……术法……”庄常曦突然想到什么,拉住陈鹤的衣袖,“观主,你可知……有没有什么术法,是能让人生重来的?”    陈鹤笑着摸了摸胡子,又看了一眼容常凝,容常凝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陈鹤莫测地看着庄常曦,道:“自是可以的。我做不到,但我身后的山神先生,却可以做到。”    “当真有山神?!”庄常曦愕然,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传说罢了。    “哈哈,只是个称呼罢了。”陈鹤摇头,“本质都是凡人,哪来的神?若有神,何必滞留于凡尘?”    庄常曦道:“那……那究竟是……”    “山神之力,除了先天的灵力,更多的,来自于护国之力。”陈鹤尽量简略地道,“无论是大炆的强大,还是百姓的富足,爱戴,都可以让山神先生灵力强大。至于你说的将人生重来……”    陈鹤咳了一声,像是在模仿着那山神先生的话:“容景谦当上了皇帝,奈何于心有愧,他答应母亲之事并未做到,心中挂念之人亦从未坦白。他若继位,大炆国祚绵延,可再延续两百余年,若容景思继位,则是一百二十年。这八十年的国祚所换取的灵力,不过是让死者可以生罢了。”    庄常曦满脸震惊,最后道:“那……我死而复生好几次,也是因为这个?那,山神先生若这么厉害,可否——”    “——八十年的国祚,给了你四条命,再死可就没有了。”陈鹤叹了口气,连问题都不想让她问,“如今山神先生尚在修炼,待他有所成那日,大炆恐也将走到末路……厉害,又有什么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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